第53章 命运的跳水(一更)-《再见贺之昭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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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有些记忆一生都无法忘却,也没办法原谅。

    他又想到刚推开酒店房门,许添宝涂在大床上,头发凌乱、十分狼狈的样子。当时心里没什么幸灾乐祸,也不愤怒或惊讶,只平静剩下一个念头——

    妈妈最珍惜满意的作品被毁了啊。

    于敏从入口那头慢慢走过来。她的腰前段时间很不好,拖了些时间才看了医生,现在正在接受每周三次的理疗。

    她经过走廊时,发现一个人站在那发愣,惊讶地顿住脚。

    “许添谊?”于敏的第一反应是试探喊。

    她细细打量着,许添谊穿着衬衫,像临时从工作脱身出来。因为刚刚想到过这个许久未联系的儿子,她满意想,秘书就该是这个体面样子。她又小心翼翼关切问:“你怎么了?生病了?”

    伪善的一面刨出来,因为究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,因为他们是母子。

    许添谊应声扭头,错愕地叫了声:“……妈。”

    后面的门复打开,护士喊他:“药涂好了,你过来扶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于敏跟着探头看去。

    许添宝还是那个样子,倒霉在痛觉倒是先行恢复了一点,后头钻心剜骨。这下太累,手也没什么力气了,撑不起来,看上去像搁浅的鱼,状态不能更差。

    “宝宝?”于敏难以置信扑上去,“宝宝、宝宝?”她的腿一下子软了。

    许添谊虽然有心理准备,但被于敏崩溃地质问“是不是你教坏他的?”时,还是有种被粉碎的感觉。

    教、坏、他。

    他都已经这么大了,真没必要一遍遍来提醒他,妈妈不爱他的事实。

    于敏忘记了腰疼,跌折在地上,像被抽掉支撑她一辈子的信念,那根最硬的脊梁。

    这本该是她收获的季节。

    她苦心经营的家庭,她耗尽一生心血灌溉的幼苗。

    一种错误早就被埋伏在里面。

    许添谊磊落地站在走廊边,接受阿姨妈妈的目光洗礼。不知道为什么很冷静,也不怎么丢人。

    他在想贺之昭。一想到贺之昭挡在他身前的背影,奇怪心里就很有力量。

    今天晚上贺之昭就要回来了,他的想念已经濒临极限。他要解决掉这些事情,回去了。

    于敏趴在许添宝身上哭,哭丧儿子的童贞美好,丢失的金色年代,嘴里恶毒的词语连不成句。

    可能也一如既往,并不会在意许添谊说的话。

    但现在许添谊要赞同表达很重要,表达是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
    ……是给自己机会,丢掉过去沉重的东西,筑起内核,有勇气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怎么轮得到我教坏。”许添谊说,“他自己和人胡乱上床,现在没瘫痪已经是万幸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年纪这么小,怎么会知道这些事?”于敏被那两个关键词刺得快失去理智,“要不是你,他会知道有这些!?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又怎么样?知道了就也要试试什么滋味?”许添谊道,“他知道的少吗?七岁的时候就会到处撒谎,天生的坏料。”轻飘飘接的电话,造成的却是贯穿十多年的误会和两个人兜站在原地无法释怀的遗憾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很像个失望的小孩,像那个站在书报亭面前说不出口的、看晚上那扇吞没光的窗嫉妒失眠的、闻到高乐高香味嘴里发涩的小孩:“从小起,你就把最好的给他,连边角料都不屑于施舍给我。他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,自我为中心,肆意挥霍不知道珍惜,理所当然养坏了。现在才受到惩罚,也不算早。”

    “蠢笨无能,实习连发个快递都发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钢琴、小提琴,买的都是贵的,现在有哪一个练好了吗?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绝症病人,只是社会垃圾,该庆祝庆祝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妈妈,你会养他一辈子的。”

    因为声音太吵,保安及时赶过来,要将他们带出医院。

    许添宝还是不能走,是被架起来的。软成泥的双腿拖曳在后面,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,粉色头发已经足够显眼,不想被人看见脸。

    这类似瘫痪的模样让于敏情绪失控,丧失言语能力,也被搀扶走。她还哭着,哀悼一切,不过她马上会接受这个事实。因为那是许添宝。

    只有许添谊自己正常走了出去,分道扬镳。他发现那家书报亭已经被拆掉了,露出后面的一片绿地。

    阳光烈烈刺破眼皮,心里很不舒服。他不喜欢和人产生正面冲突,但这段时间总在发生这样的事情。

    可是人生的郁结总要梳理开,压抑无视太久就会乱如蓬草,牵连拉扯。无法温和地解决,就必然有要下决心斩断的一天。

    其实他想问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,从小就不被喜欢。

    后来又想通,其实心里早有答案。不是什么都可以有让人接受的理由。

    现在他要离开这里。

    心又有种漂泊起来的感觉,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一些奢望的东西。

    许添谊摸出手机看时间,还有五个小时。

    明明前几天通个简单的视频都不舍得挂断,想见到贺之昭的一分一秒都难捱。现在却又觉得不合适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舍不得用这样的状态面对最珍惜的人。

    心情消化不良,像一桌残羹冷饭。他怕自己的消极情绪波及贺之昭,或做出些泼冷水扫兴的事情。

    许添谊犹豫几秒,权衡利弊,最终决定扯谎逃避。

    贺之昭落地时,分析自己现在是极为快乐的。手机里每天视频通话截的图已经堆积如山,工作的时候就把手机放在旁边支着欣赏,但都比不上可以见到本人。

    然后他看到许添谊发的消息,说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,为今天不能来接他感到抱歉,并承诺过完双休日,后面几天会来正常上班。

    许添谊扯的谎太拙劣。他只想到自己缺席的合理理由,却真没想到也有人当然会因此担心,想立刻要去看他。

    贺之昭坐着车抵达熟悉的小区外,后知后觉打电话报备。

    他说:“小谊,我可以来看你吗?”绅士礼节。

    又说:“我在小区楼下了。”堪比威胁。

    许添谊打开门,朝思暮想的人已经端正站在门外。

    他遮遮掩掩,笑了下说:“这么快。”他连客厅地板上的酒瓶子都没来得及收拾。

    下一秒,贺之昭放了行李箱,将他腾空抱起来,揽在自己怀里,随后吻了上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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